我叫梦洁，生活在一个腐败而又落后的国家。僵尸病毒爆发后，这个国家舍弃了我们，只能苟延残喘地徘徊在大街小巷，逃避那些彳亍在马路上的僵尸。
“这边。”我男朋友拉了我一下，我转过头，是他满脸汗水的脸颊。
我想伸手帮他的脸上的汗水擦掉，可是，我不能。要是在这停下来，会被后面的僵尸追上。
明宇拉着我的手，紧张而害怕地穿梭在小巷里。
记得有一次，我跟明宇一起睡在肮脏而潮湿的垃圾箱里，里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，弥漫着腐蚀恶臭的味道。
明宇像我父亲一样，手抚摸着我的头，说一声：只要我们躲过今晚，就没事了。我们可以去百米外的大厦那边，那边有你舒舒服服的床。忍耐一下。
我知道明宇是在骗我，现在大街小巷都走动着僵尸，大厦那边也可能布满着僵尸。可我知道，他是想让我放松下，如果被恐惧击倒了，那我们就活不下去了。
我跟明宇一起睡在垃圾箱里，半夜，听到一个莫名的尖叫声。明宇叫我不要动，让我安安静静的。可我总是不听他的话，我将头伸了出来，几个僵尸在咬一个男人。
男人撕心裂肺地叫着，引来了更多的僵尸。
僵尸将他的头，手，脚一只一只地咬下来，鲜血像一株美丽的烟花，烂漫而血色地在各个器官中绽放开来。
几个僵尸朝天空大喊，鲜血喷溅在糜烂的脸颊。仿佛在庆祝这场华丽的屠宰。
“明宇，你看，他们在吃人。”我转过头，是明宇一脸恐惧，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，无声地趴着头，牙齿咬着手指，咬出血迹来。
我忘了之前明宇的父母就是被僵尸给吃掉的。
那天，我慌张地跑进明宇的家里，只见他一个人，手持着菜刀，脚下是一个僵尸，还有他的父母。我清晰地记得，他没有哭，他在笑，泛着红色的眼睛，鲜血滑过刀尖，衣裳全是血。他转过头，跟我说：“梦洁，我发现杀僵尸很爽。”
脸颊是一大片的黑红色的血，刘海完全遮住了他的眼。我刚想说一声，你还好吗?
突然，一只僵尸抓住了明宇的脚，他毫无顾忌地举起菜刀，往僵尸的头颅砍了下去。
我愣住了，恐惧感像温度计缓缓地上升，最终到了顶点。
我的嘴吃力地想要叫住明宇，不要砍了。因为那个僵尸是他的父母。
明宇发狂地砍着，鲜血一次次的喷溅着他的脸，一次比一次用力，头颅被砍成了一半。我终于还是开了口。
“明宇，不要砍了，那是你父母。”
像把藏在背后的匕首，深深地插进了明宇的心脏。
惊恐，自责，害怕喷涌而来。明宇发出我这辈子都没看到的叫声。
像无声的呐喊，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。
我走过去，将他拥入怀中。
一旦被僵尸咬到，过不了几分钟，就会变成僵尸。而明宇的父母，手臂上都有被僵尸咬到的痕迹。有几次，我问明宇，那时你为什么不在家。他却什么都不想跟我说，一个人害怕地向前走。
我跟明宇就那样带着紧张，恐惧，睡在垃圾箱里。
“梦洁，过了这座桥，我们就到那个大厦了。”明宇指着那座大厦，眼神空洞。
我摸着肚子，饥饿感使我对前面充满了无望。我拉着明宇的破烂的衣裳。
“明宇，我肚子好饿。”手捏着肚子，时不时穿来几声。
“我也好饿，我们去附近找一找有没有食物。”明宇拉着我的手，在附近找食物。
可我知道在这里是不可能找到食物，一大批的僵尸在街上走着，仅存的食物也可能被一些活着的人找到，吃了。
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绝望，像一面流淌着尸体的潮水，其中一具，就有我。
可是，明宇却一直在我的面前找食物，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。我跟明宇的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有拿去洗了，恶臭味像影子一样，如影随形。
我多想回到那时，彼此还年少，可以牵着手，穿着喜欢的衣裳。
现在，鲜血染红了衣角，眼睛是布满血丝的目瞳。
突然，明宇朝我大喊，我从回忆里走了出来，只见他举起一颗有虫角的苹果在向我挥手。
我刚想走过去，一个男生从我的周围冲了过来，他拿着刀，毫不犹豫地夹在我的脖子上，我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，我试图将眼睛抬上，想要看清他的脸。却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。我又试图低下头，看看这把匕首，匕首有一定的年段，生锈，泛不出光芒。
“把你手中的苹果扔过来。”男人朝着明宇喊道。带着特有老男人的嗓音。
“有事好好说，把刀放下，我们分一半给你。”明宇拿着苹果，在他眼前晃动。
“不要，快扔过来，不然，我就杀了这个女的。”男人显然有点不耐烦了。
“你觉得，我会扔过去么?想都不要想。”一只抓着苹果的手放了下来，转身离开。
绝望，愤怒从那一瞬间，像海浪朝我袭来。
我扯开了大嗓子，眼泪开始从我的眼角疯狂地往下流。
“要是他都离开我，我还剩下什么?”
“他怎么可以抛弃我，说好了陪我到老的。”
心里无数次地默念着这两句。
“明宇，你给我站住。”
他没有停，他依旧拿着苹果笔直地朝着那座桥走过去。随后，他拿起苹果，咬了一口。
我哭了，整个人像要脱臼一样，倒在地上。
“真的吗?”男人视乎不相信明宇说的话。
“这样子，你还不扔过来吗?”男人用一只手将我的上衣撕掉了一半，随后，嘴唇靠近我的嘴角，亲了下来。
恶心味无法遮挡地涌进我的口中，我惊恐地看着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。
双眼转过去看着明宇，他没有停止走动。
眼泪卑微地滑过眼角，回忆瞬间被摧毁得一干二净。我闭上了双眼。
随后，一大片的鲜血像浓重的墨水，泼在我的脸上。冷冷的，没有热感。
我向后倒了下去，狠狠地倒在地上。我睁开了双眼，那个男人的头上插着一把匕首，他也在我的面前倒了下去。
我转过头去，望着明宇，他站在十米外的地方，表情兴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。手中还拿着那个苹果。过了几秒，神志开始清楚起来，他跪在地上，双脚，双手在那一瞬间猛力地发抖。
我站起身，走向他面前，跪了下去，将他拥入怀中。
“我还记得我们许下的约定，我是不会离开你的。”他抬起手，手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。
眼泪在那霎那流了下来，他抬起头，吻了残留在嘴角边的胡渣。
“对不起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另一只手拿起苹果，放在我的面前。
“给，吃吧。”
我拿起苹果，猛力地咬着。我把整个苹果都吃完，都没有吃到那个被虫咬到的地方。
随后，我才知道，那个被虫咬到的地方，是他离开我的那一霎那，自己吃掉的。
我跟明宇站在桥头，一整座桥拥堵着车辆，可能里面还残留着僵尸。
明宇在附近找了两根铁棍，把一根铁棍给了我。自己却拿着一根细小而又生锈的。
他跟我说：“如果前面有好多僵尸，你就赶紧跑，不要管我。”
我知道他拿着那根细小的铁棍是抵挡不了多久的，他每次都这样，宁愿自己受伤，也不愿看到我受一点伤害。
“这根大的留给你，要是途中，你遇到僵尸，才好防身啊。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脸上露出莫名的悲伤，像一面平静的湖水，终究会起涟漪。
明宇拉着我的手，缓缓地向前走。
记得有一次，我们也像这样拿着铁棍在小巷里走，突然，有一只僵尸从旁边冲了出来，明宇没有半点犹豫地举起铁棍往僵尸的头颅插了过去。
鲜血在那一瞬间，像一株娇艳欲滴的莲花，一霎那绽放了花。
铁棍笔直地插进了头颅，糜烂的双手还颤抖着，我吓得失去了冷静，从我的口袋抽出匕首，往它的双手，发了疯地一通乱插。
那感觉就好像在杀一具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尸体，明宇试图拉开我的手，说不要插了。
可我却甩开他的手，泛着红色的眼，黑红色血喷溅在我的手上。
“我要割开他的心脏，我要把他的各个器官，血管，全部拉出来，践踏在我的脚下。”我转过头，刺激感将我完全冲散，随后，一根铁棍往我的头颅砸了过去。
我昏了过去，眼睛模糊，耳畔依稀听见明宇的说话声。
“我不像你变成那时的我，变得那么陌生，变得世界好像抛弃了你。不是世界抛弃了你，是你已经抛弃了全世界。”
明宇在我的耳边说这句话的时候，我却清楚的将它记在心里。
明宇抱着我躲进了一间房间里，房间里没有僵尸。散乱的桌椅。
我躺在沙发上，模模糊糊地睁开眼，周围全是淡白色的轮廓，明宇站在窗户外，我看着他安静地站着，吸了一口气。
因为我从小就没父母，我生出来的时候，就被父母扔在孤儿院，对陌生人充满了排斥感。
有一次，我生气地跑回家，明宇在我的背后拉了一下，我却毫无顾忌地抽出笔，往他的手背插了过去。
我愣了，自责，惊恐终于将我击倒了。我撕心裂肺地跟明宇说：对不起!对不起!
明宇忍着疼痛跟我说：“没事，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。”
那天，我站在校门口，等了半天都看不到明宇的人影，终于，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，却看见明宇在跟别的女生在聊天。我的暴脾气一上来，将书包狠狠地往明宇扔了过去，自己一个人跑回家。
当我看见一支笔插进明宇的手背，愤怒从那，被泪水冲淡的一干二净。
明宇牵着我的手，环顾着四周，发现没有僵尸才一步步地往前走。
终于，一只僵尸从车底下钻了出去，狠狠地往明宇的脚踝咬了下去。明宇发出了惨叫，我拿起铁棍往僵尸的头颅插了进去。
“快放开他!‘铁棍插进了他的头颅，牙齿却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。
我抽出铁棍，像那时杀死那个僵尸一样，猛力地抽着。鲜血喷溅出来，染红了我的上身。
明宇抱着被咬到的脚踝，痛苦地叫喊着。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往裤脚渗了出来。
我抽出从那个男人拿来的生锈的匕首，往僵尸的脖子划了过去。头颅毫无重量地落在地上，嘴巴松开了牙齿，我拿起散发着糜烂气味的头颅，往前面扔了过去。却引来了更多的僵尸。
我试图抱起明宇的身体，想要往回走，他却抓着我的手臂，痛苦而又无力地跟我说。
“快把我杀了。”
“要是有一天，我离开你了，你会怎么办?”
“我啊，我会找到你地老天荒，就算你死了，我也要把你挖出来，放在床上，每天每夜陪着你。”
夹着年少轻狂的语气，坐在落满樱花的草地。明宇抓着我的手，跟我说出了这句话。
“快把我杀了。”明宇喘着大口大口的气，无力而又痛苦地跟我说。
我转过头，背后是一大群拖着沉重的双腿的僵尸，像喝醉酒的司机，没有反向地前进着。我又回过头看着明宇，脸色异常难看，牙齿开始往上生长。
“我不要!我一定要救活你。”
“你怎么那么不听话。”
“我就倔，就是不听话。”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。
“快走，待会我变成僵尸，会把你吃了。”明宇用上全身的力气将我扔在了地上。
后面一大群的僵尸朝着我们走来，明宇抬起头，看着一大批的僵尸，自己却往上走。他带着残留在他脑海里的理智，拿起铁棍，像一名剑士一样，冲上去。
铁棍插进了头颅，鲜血乱溅，一大批的僵尸从他的身后走来。
突然，一个僵尸狠狠将明宇的手臂咬了一口，明宇发出了惨叫声。随后，几个僵尸从他后面围了上去。
熟悉的背影从那一瞬间淹没了下去，带着无声的话语。
当我捡起地上一根铁棍的时候，当我举起铁棍往明宇周围的僵尸打下去的时候。
明宇像个傀儡一样，手脚不听使唤，走在我的面前。
皮肤糜烂的脸，手跟脚都有被僵尸咬到的地方，他走在我的面前，眼神空洞，像那时他指着那座大厦一样。
身上流着鲜血，他没有咬我，他就那么站着，嘴唇吃力般地张开。
“快…点…逃。”
他举起双手，狠狠地抓起我的肩膀，往桥下扔了下去。
身体朝后仰，我看见他的眼睛，像曾经跟我表白的那个时候眼神一样，带着一丝涟漪。
桥下流淌着水，我整个人倒在了水中，急速地向下流。
破烂的衣裳在风中猛力地拍打着，说好了不分离的，你怎么先走了。
许久，当我再一次站在桥头，一个人拿着铁棍，看见一个皮肤腐烂大半的僵尸正在掏着一具尸体的心脏，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，手用力地抓着铁棍，想趁着他在吃心脏的时候，猛力地挥过去。
当我还没走两步的时候，他转过头，见到我，一愣。
慌忙地啃食着心脏，啃掉心脏已经腐烂的地方，将剩下的递了过来。
我放下了铁棍，铁棍砸在地上，眼泪在那一瞬间流了下来，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呼喊我。
“那个僵尸就是明宇，他还记得我。”
我接过心脏，眼前的明宇发不出任何声响，他见到我接过心脏，就转身啃食那具尸体。
我将心脏扔在了地上，想走到他的背后，像曾经那样将他拥入怀中。
突然，一只僵尸从我的背后袭来，他张开血盆大口，往我的脖子咬了下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