贼让人心生痛恨,但是爱上她之前,他不知道她是一个贼,一个有故事的贼,他们在KTV相遇,他以为他们是相爱了,但是一夜醒来,放在抽屉里的一万块钱却和她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那年初春,马丽丽甩了梁拓,傍了个有钱人,去了香港。
女人凶猛。这是马丽丽给梁拓上的一课。
分手3个月,梁拓终于从这个女人的凶猛里探出头来。
6月13日,是他27岁生日。他兴致勃勃地打电话,却没约到一个女人。
晚上9点半,拎着生日蛋糕,他一个人去了左岸KTV。收银台前,遭遇了一个紫裙美女的频频目视。梁拓无所谓,他就是要一个人开派对,怎么了?
然而几瓶酒下肚,寂寞和凄凉,却汹涌袭来。梁拓情绪低落,跌跌撞撞去厕所。回来时,一推门,吓了一跳。包房里,居然坐了一个美女。
是刚才那个紫裙子。美女朝他呵呵笑,自我介绍说她叫朵拉,也是今天过生日,但是一个人很没劲,不如两个人一起过吧。这么巧!
梁拓心花怒放。落座,碰酒杯,一扬脖全部干掉。接着,他们热络地点蜡烛,切蛋糕,互唱生日歌,还许了愿。
喝了酒的朵拉脸蛋红扑扑的,很是妖冶多姿,着实吸引住了梁拓。
两个人唱歌,梁拓鬼哭狼嚎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。朵拉则点了陈绮贞的《还是会寂寞》。
握着麦克风,二人从沙发的各占一头,唱到了中间,直到身体贴在一起。她猛地扯过他的衬衣领子,亲他。亲完了,居然还对他说,今晚去你那儿呀。
哪个男人会拒绝呢。
梁拓很醉,很飘,晕乎乎踩了云,带朵拉回了家。
第二天,梁拓睁开眼,床的另一头却是空的。
他去浴室冲澡,刷牙,刮胡子,喷香水,然后出来穿衣服,换鞋,打算去上班。可是,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,家里的每一个抽屉似乎都被人打开过。
他有点慌,一下子跳起来。
拉开抽屉一一清点,发现放在里面的一万元现金没了。他瞬间清醒,昨晚根本不是艳遇,遇上的是个贼。梁拓咬牙切齿,恨得只想拎把刀,砍了谁。
班也不上了。
他气呼呼地打开电脑,调出摄像头的全部记录。这是他的怪癖,他居然在自己家里,安了不下三个摄像头。
昨夜进门,上床。梁拓猴急地抱住朵拉,她却掰开他的手,然后去给他倒水。她在水里放了什么,他喝完,便一夜未醒。
朵拉扎上马尾,在模糊的摄像头里,她是个好看的女孩,眼睛大大的,脸小小的。
她这儿摸摸,那儿看看,在房间里走了很多圈。她一会儿坐沙发上,一会儿坐地板上,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。
她从冰箱里拿苹果吃,拿酸奶喝,还给自己煮了面,打了个荷包蛋,放了香肠。
她边吃边用手机玩性感自拍:嘟嘴的,电眼的,肩带故意滑掉的,裙子撩上大腿的。她又拍梁拓养的鱼,玫瑰花的墙体彩绘,他每天喝茶用的马克杯,他两腿夹紧被子的丑态睡姿,还录下他的呼噜声,最后笑翻在地上直打滚。
她在浴室里洗了澡,用他的沐浴露和毛巾,穿他的睡衣。甚至,她还躺在他身旁,抱着他睡着了。
天快亮了。她起来,把一万块钱装进自己的红色手包里。临出门前,还转身给了梁拓一个吻。
任谁都没遭遇过如此美丽可爱的女贼吧。所以,刚才还咬牙切齿的梁拓,忽然温柔下来,忽然就原谅了她。
800万人口的城市里,找一个人不容易,但想找总会找得到。梁拓原谅了朵拉,但并没想要放过她。
再次见到朵拉,是在一家郊区的服装厂里。
朵拉穿着工装裤,戴着工装帽,帽子把她的头包成一个粽子形状,毫无美感,她却把缝纫机踩得山响。20多个车间女工,她最后一个看到梁拓,接着就跳起来逃跑,这一跑就是3天不敢再来上班。
第四天,梁拓蹲点,终于在大众浴池门口擒获了刚洗完澡的朵拉。他抱起她,二话不说,将她塞到汽车里。朵拉住着租来的房子,马桶是坏的,水管也是坏的,昼夜不歇地渗着水。梁拓一进门,就把她扔到那嘎吱作响的床上。朵拉挠他,咬他。他却不管不顾。
然而,当他真正再次见到朵拉,抱紧她,亲她的那一刻,他才知道,原来只有喜欢一个人,爱一个人了,心里才会这么渴望掘地三尺地找到她,那么迫切地想占有她,占有她的爱,灵魂和全部。
然而紧要关卡,门却被人踢得要碎掉。
梁拓在猫眼里看到一张50多岁的泼妇脸。她住楼下,刚旅行回来,发现房子漏成了水帘洞,貂皮大衣都长毛了。
他楼上楼下跑了大半天,最终掏了钱,摆平了那泼妇。
他再上楼,朵拉已经没了踪影。
梁拓百爪挠心,爱上一个贼的滋味,像溺水。
他在网上发帖子,还有关于朵拉的寻人启事。他讲了他们的故事,却遭到网友的炮轰和辱骂,说他是个二百五,是个傻子。
他愿意当一个傻子,深夜在电脑上一遍一遍刷屏,顶帖,唯恐帖子沉了。然而帖子没沉,后面跟发的全是无聊的帖子,还有骂他的帖子。
最终,没有朵拉的一点消息。
梁拓开始相亲了。
忘掉一个人的最好方法,就是重新爱上一个人。很戏剧性,梁拓3次相亲竟然遭遇了同一个人,林晓倩成了他的女朋友。
林晓倩是做生意的高手,帮他在汽配城里看店一周,赚的比他一个月都多。她写得出代码,查得出异常,杀得了木马,翻得了围墙。她仿佛无所不能,却就是碰不得男女之事,这让梁拓郁闷。
粱拓恶搞地谈了一场网恋。每天跟对方腻味,喊她猫猫。猫猫,我们明天见面吧。
就在梁拓以为渐渐忘掉朵拉时,她却突然一脚跳出来。货架前,朵拉吊住他的脖子,亲他啃他。她说,梁拓,我是猫猫呀,你的猫猫呀!
这让梁拓太莫名其妙了,更莫名其妙的是,朵拉不仅是猫猫,她还拖了皮箱住过来,和他同居。
她说,有什么好惊讶的。不是你发的帖子和寻人启事吗,还有QQ号。
她说,和你聊天,就是想看看,你值不值得爱。你倒挺有意思的,真是个花痴呀。
梁拓的脸红了。
粱拓战战兢兢地跟林晓倩分了手,被她抽了一耳光。
他们一边同居,一边恋爱,吃饭,散步,看碟。朵拉的惯常游戏是嘴巴叼一颗阿胶小蜜枣,撒娇地叫梁拓吃另一半。
他们一起短途旅行,睡帐篷,在草地上支炉子烤羊腿。这些快乐小而粗糙,却闪着岁月里不常见的油光水亮。梁拓准备好了结婚戒指,藏在裤兜里。
然而,朵拉再次消失了。
某天夜里,一群朋友在粱拓店里吃饱喝足,又搓了几圈麻将。之后,他驱车挨个送朋友回家。等他回来,朵拉不见了。同时不见的,还有抽屉里的一万块钱。
和一个女贼恋爱是不是特别怪?粱拓不在乎。他在乎的是,每天躺在自己身边的是和自己并非一条心的炸弹呀。
在求婚之前,粱拓给朵拉留了一道测试题。抽屉里的钱,是他故意放的。很明显,朵拉没通过测试。
半夜,汽配店着了火。烂醉如泥的梁拓睡过了头。他抽过的烟蒂,引燃了他的外套,外套烧到了沙发,沙发烧到了货架。货架倒下来,砸断了他的腿。
当它砸入身体,鲜血直流,借着那突如其来的疼痛,粱拓狠狠地哭了个够。
梁拓腿上打了石膏,马丽丽伺候他,给他煲汤,打下手,擦身子,洗衣,做饭。
马丽丽又回来了,她傍的那个有钱人根本不是什么香港人,是个毒枭,两个月前在缅甸边界因为黑吃黑而被人杀死了。
马丽丽推着梁拓去晒太阳,太阳很暖。她问,我们还能回去吗?梁拓点了头。
梁拓和马丽丽的蜜月也是短途旅行,像和朵拉在一起的时候那样:睡帐篷,在草地上烤羊腿。
回城的当天,梁拓收到了一张两万块钱的汇款单。汇款单上有手机号,他拨打过去。朵拉没接,短信回他:还你的,请收下。
这年的6月13日。梁拓收到朵拉的最后一条短信:祝我和你,生日快乐。
梁拓愣了一下,想起初见的那夜。原来,他们的生日,真的在同一天。
可是,梁拓永远不会知道朵拉的故事。
一年前,朵拉还是一个戏剧科的研究生。她迷上了一个网站,在网站上混迹的全是一些有意思的人,在做一些有意思的实验话剧。
实验话剧的故事,来自网站上每一个人的真实经历。谁都可以是编剧,谁都可以是导演,谁都可以是演员。于是,朵拉在生日那天,开始了她的剧本创作。她的题材是:一个男人,真的会不顾一切爱上一个女人吗,哪怕女人是个贼。从头至尾,梁拓莫名其妙地陪她合演了一个精彩的剧本。
可是,有谁不会输给一场实验话剧呢?
梁拓输在,爱上一个人,却还要附加一道测试题。
朵拉输在,爱上一个人,却从未说出口。